東臘像把淬冰刀，刀刃刮過棂時，能聽見玻璃“咔啦啦”打顫聲音。老張頭炕燒得通紅，老伴總說牆根透着陰寒，像把凍僵貼牆邊。院子最頭着座半苞米倉，松方子搭倉頂結着尺把長冰溜子，倉門頁被凍得發脆，風稍點就“吱呀”亂響——這倉，原頭老李用。

老李媳婦沒，正趕苞米豐收。穿件補丁摞補丁藍布衫，揣着給娃縫紅棉襖，跟着男鎮賣豬。回來時風，挖窖沒蓋嚴，腳踩空掉進，等撈來時子都泡脹，裡還攥着半穗沒舍得甜苞米。歲鈴铛從此沒娘，攥着半穗苞米滿，直到後套裡發現隻，窠裡塞滿凍苞米粒。

老張頭接老李苞米倉時，倉底還堆着幾穗發苞米，穗軸留着細密印，像孩啃過。裡都說這倉沾晦氣，卻圖料結實，把倉挪到自院角。頭沒啥動靜，直到第個臘，怪事開始——每起，倉門總些模糊腳印，腳尖朝着倉門，腳跟對着野，像着腳裡打轉。

事臘初，老張頭兩盅老燒刀子，正趴竈添柴。竈台挂鐘剛敲過子時，院突然傳來“咔嚓”聲，像掰斷倉門凍條。摸起電筒往，棉踩“咯吱咯吱”響，哈氣空氣凝成冰碴，沾眉毛像撒把鹽。

苞米倉倉門開條縫，裡頭飄股子陳腐潮氣，混着股子說來腥甜——像極老李媳婦從窖撈來時，帶爛。老張頭用電往裡照，齊齊苞米堆，竟凹個形印子，印子邊擺着個豁搪瓷碗，碗裡剩苞米碴子粥，粥面結着層油膜，分今鍋裡剩飯。裡“咯噔”：老伴今特把剩飯扣進陶缸，缸沿還壓塊頭，麼會現這裡？

剛彎腰撿碗，後頸突然陣刺癢，像用凍僵指劃過。猛回頭，倉門苞米裡，站着個穿藍布衫女。從冰溜子縫裡漏來，照見袖磨得透亮，正老李媳婦穿件。頭發濕漉漉貼着臉，清官，隻見嘴角往滴着，每滴落，都“滋”冒股煙——帶體溫，零度夜裡，竟沒結冰。

“妹子……”老張頭舌頭突然打結。女擡，指向倉裡角落。電掃過，隻見陰裡蹲着個丫頭，紮着兩根歪辮，紅棉襖褪成，正失蹤鈴铛！裡攥着半穗苞米，正用啃着玉米粒，擡頭時沾着粥漬嘴角，沖老張頭笑笑——笑容像極娘，卻泛着青。

老張頭電筒“當啷”落，電池摔得迸。再擡頭時，女丫頭都見，倉門“咣當”聲巨響，自己。倉裡傳來窸窸窣窣響動，像扒拉苞米，接着“咔嚓咔嚓”啃聲，混着孩壓抑哭聲：“娘，粥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