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夜刻風卷着粒子，撲蕭煜玄狐裘毛邊。

踩着承禧宮結青闆，靴底碾碎幾片枯荷——這原蘇映瑤世最愛景緻，總說“殘荷聽比盛荷更風骨”。

李公公提着宮燈直抖，燈穗掃過朱漆門柱時蹭塊漆皮：“陛，陳嬷嬷晌午才來收過炭盆，說娘娘搬墨府半，這殿裡帷帳都收進樟箱。”

蕭煜沒應。

望着空蕩蕩妝台，青銅鏡蒙着層，鏡沿還卡着半枚褪絹——蘇映瑤世親，禦園賞梅，追來替别襟，嫌素淡，随擱妝台。

“啪嗒。”

指尖撫過鳳銜珠簪插槽，蘇映瑤入宮時蘇送來陪嫁，世總說“皇嫌素淨，便戴得熱鬧些”。

從未留過，這簪子葉紋與蘇祖宅壁雲紋竟如轍。

“陛瞧瞧格？”陳嬷嬷聲音從廊傳來。

這位承禧宮當差老嬷嬷，此刻裹着布棉袍，鬓角發被風吹得亂蓬蓬，“娘娘時說，若來尋，便提提抄偏方。”

蕭煜頓妝台側雕處——記得這格，世蘇映瑤總說裡面收着《女誡》批注，嫌迂腐，從未過。

此刻格被陳嬷嬷推開，半本泛黃《藥典》，殘頁邊緣還留着墨漬，正昨夜禦書攥碎半頁。

“這方子治先皇後舊疾。”陳嬷嬷兩步，袖沾着承禧宮特沉，“娘娘說，當先皇後咳血，太醫院開方子總差引子。佛堂抄經時聽老尼提過，便禦藥翻典籍……”

蕭煜指尖殘頁發顫。

世總覺得蘇映瑤抄經作秀，卻抄《女誡》，《千方》；嫌總往禦藥攀附太醫院，卻替先皇後救命方子。

“娘娘還說，這《藥典》抄完該呈給陛。”陳嬷嬷聲音突然哽，“陛說‘沉’，将藥罐摔承禧宮階……”

廊忽急促腳步聲傳來。

趙侍衛玄披風撞開垂門，腰間佩刀擦着門框發銳響：“啟禀攝政王，又逮着個穿司禮監飾。”

聲音飄得很遠，卻清晰撞進蕭煜。

踉跄着扶妝台，尖突然湧來世熟悉沉——世蘇映瑤總愛承禧宮點這種，嫌淡，命換龍涎；今搬墨府，倒連這都成承禧宮最後餘韻。

“王爺該更。”

另聲音從宮牆傳進來，蘇映瑤。

蕭煜猛擡頭，承禧宮飛檐漏點燈，像墨府東院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