汩汩地冒着血，指尖一瞬間粘上了帶着他自己體溫的鮮血。

他輕輕嘆了口氣，自嘲地笑了笑，卸下力氣，讓自己的身體自然地倒下。

平躺在車廂地上，他感覺全身黏糊糊的，有點難受，不知道是血水還是汗水。

他已經感覺不到疼了，只是很累很冷，眼皮越來越重。車廂里白得晃眼的燈光刺得他眼睛起了一層霧。索性，他閉上了眼睛。

意識越來越模糊，遠處似乎傳來了奔跑的腳步聲，但林天澈知道，自己已經回不去了。

耳邊還有被他打死那人臨死前的話：「林天澈你就是個掃把星，沒有你，所有人都還活着！大家都死了為什麼你還活着？」

他在心裏笑了，其實他也覺得是，他也希望自己沒有被生下來就好了。所有愛他的人和他愛的人現在都會還在。

腦子裡走馬燈一樣閃過他短暫的十八年的人生。

「康斯坦丁，躲好，不要出來，不管發生什麼不要出聲。」平時溫柔怯弱的母親果斷地藏好他，保護他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。

而他只是捂着嘴全身顫慄着，眼睜睜地看着母親中槍、鮮血流干，看着他和母親的家被洗劫一空後付之一炬。

***

「你小子只是個學生，有哥哥在，怎麼輪得到你上。」

「亞瑟！」他彷彿又聽見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嚎叫。

把他撿回去的哥哥亞瑟被炸彈炸成了一片血霧。而這本來是他要拆的炸彈。

***

「你願意說話了，我就很高興了，不叫我媽媽也沒有關係的。」

第一個願意領養他的善良的女人，正笑着揮着手看着他進校門，下一刻就被一輛不知道為什麼開上了路邊人行道的車撞飛了出去。

***

「你為什麼來，回去，太危險了。」

「你要是能在炸彈爆炸前再找到一個拆過這個的人，我立馬就走。」

「你，哎，服了你了，那我和你一起。」

然後，他最好的兄弟給他擋了子彈，身中數槍，其中一顆子彈打穿了喉嚨，死在了他眼前。

等等，等等。

可以說他活着的的每一天都在後悔。臨到死了，也是充滿了遺憾。

這個炸彈沒有成功，爆炸恐怖分子會安裝新的么？他死了，趙簡言趙大記者會很傷心吧？A國網絡防火牆升級還沒有完成，黑客還會回來么？

最後，出現他腦海的是一個梳着馬尾辮，乾淨利落的女孩。那是他的天使。

他還記得八年前他從跨海大橋一躍而下，她嘶吼着叫着他的名字想抓住他，但失敗了。

她一定很傷心，也一定很恨他。他騙了她，他對她說：「明天見。」但是永遠沒有再見。

他也很想她，一直關注着她。但八年了也不敢再出現在她的面前，雖然他的相貌已經改變了很多，和他小時候幾乎是另一個人。

因為他不敢。他知道他是個掃把星，和他親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。

林天澈的思緒漸漸飄遠了。

她今天唱的是什麼歌？最後會拿到冠軍么？

等等，現在恐怖分子還是知道了她的存在，自己死了以後她會安全么？他安排一直在她身邊的安保人員能保護好她么？她……

林天澈真的太累了，他很努力聚集思緒，但所有的思緒漸漸越來越模糊，像是隨風飄散的蒲公英，抓不住了。

如果有台心率儀在傍邊，此時，應該能看見一條毫無波瀾的直線伴着刺耳的長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