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那年風火》[那年風火] - 第1章 近年關趙毓秀返鄉

大清國安徽省北部,徐州府西南,有個宿州府,州府西北方約五六十里處有一條綿延數百里南北走向的山脈,名曰龍脊山,山脈的南端有一個主峰制高點名曰磨旗山,相傳為楚漢相爭時,劉邦下大將樊噲曾在此樹旗招兵,樹旗杆的石眼猶在,故此得名。山並不高不足三百米,巍巍雄壯,山上有個奶奶廟,現已經破敗了些,只有一個老和尚在此維持,拜的有山神奶奶,也有佛菩薩,唯一的信眾似乎只有山下的趙家村了。

趙家村依山傍水,村西有一條南北流向的小河,水面也就是三丈左右,平日里有些漁船農閑的時候捉些魚蝦來到四鄉八鄰的售賣。這個村子似乎很有年頭了,據趙氏族譜所查,為明代山西大槐樹遷居到此,具體是什麼年代到的也沒有什麼確切的記錄了,由此繁衍生息到大清咸豐年間,也有三百餘年了,現在形成了一個二百多戶,七百多人的村子,在方圓幾十里也是數的到的大村落了。

這個村子有個坐北朝南的趙氏宗祠,是去年趙氏本宗人員各家集資重新修繕的一進四合院,正廳三間青磚大瓦房供奉着歷代趙氏祖宗。

宗祠旁邊有一座更大的宅院,坐北朝南,青磚黑瓦,門口還有拴馬石,上馬石,一看便是大戶的鄉紳地主。

這家正是本村族長家首富,坐擁着五百餘畝的良田的趙紹隆趙老爺家,因為該家多少輩人多以讀書人居多,出過不少舉人貢生的,所以結婚成家便遲了一些,所以在本村輩分也很高,手上有了銀子,又都是本家自然弄了個族長的位置,知識為人從不慷慨,吝嗇了一些,雖然同宗遇到難處有求必應,但是也是無利不起早,從不做虧本的買賣,所以幾十年來土地倒是越來越多,那些同村的佃戶和鄉親們都稱之為趙老鐵,意思是趙老鐵公雞。

趙老爺今年五十有六,膝下有一子一女,長子趙毓秀,二十五歲,十六歲中童生,二十歲又中了秀才,後來又參加了兩次安慶府的秋闈,總是沒有中舉,在家裡也是成天唉聲嘆氣,被趙老爺成天的數落和指責,畢竟他們家各類祖宗最高也就考上了兩個舉人,趙老爺一直指望着自己的獨苗能夠中個進士,最不濟也早中個舉人,憑藉自己的家財也夠候補個縣令什麼的,趙老爺說明年咸豐十二年的秋闈如果中了便還好,如果不中,讓他也早些成家,自立門戶,自己給他捐個官來光宗耀祖,畢竟現在的朝廷南方要剿滅太平軍,皖北河南等地的捻子軍也在鬧騰,朝廷還給洋人割地賠款的,哪有錢呢?就可以捐官,雖然沒什麼進士出身能飛黃騰達,官運亨通,也沒什麼太多實職的缺,背後還要被人指指點點,但是也有頂戴花翎,能夠光宗耀祖,寫進族譜,出入與宦官士紳為伍,也是極好的。

要說這科舉考試,始於隋朝,成於唐朝,是歷朝歷代選拔宦官的重要途徑。讀書人要從小讀私塾,拜先生,先要參加初選,縣試與府試算是初選,只要是讀書人,無論年齡大小,都可以參加。通過了被稱作童生。有了童生的資格,就可以在求取功名的路上繼續前行,進入下一輪的院試。院試合格後稱為生員,也就是秀才。不合格的仍舊是童生。能成為秀才的人,已經是那個時代絕對的文化人,所以,有「秀才不出門,便知天下事」的說法。只是因為秀才與做官無緣,品級不入流,但又放不下文化人的架子,所以給人「窮酸」的感覺。秀才在當地也受到一定的尊重,各地私塾的教書先生,大都是秀才出身。秀才之後便是考舉人了,也就是鄉試,算是科舉考試中的大考。一般在秋天舉行,所以又稱為「秋闈」,在省城舉行。考試過了,那就是舉人了,意味着改變命運的機會來了,做官的幾率很大。

可是自明以後江南地區中舉人數太多,北方的中舉太少,也可能是富庶之地人才濟濟,一般一個縣裡,數年才出一個舉人。吳敬梓《儒林外傳》的范進,五十多歲才中舉人,結果喜極而瘋,可見舉人的份量之重,讀書人渴求之深。

中舉後的貢生進士之類的,便是這個趙家村前所未有的了,也是少東家情況時候的夢想罷了,眼下舉人都中不了,還談什麼進士。

趙毓秀拜的是本村同宗的一個叔父作先生,先生也姓趙早年中過秀才一直沒中舉,又干不得農活,以讀書人自居,以授課為業,去年的春季某日得了風寒一命嗚呼了。他算是趙毓秀的啟蒙先生,少東家那時候才四歲,過目不忘,天資聰慧,先是學《弟子規》《百家姓》《千字文》等啟蒙,然後讀四書五經之類,再就是學作八股文,待到讀的差不多,老爺又給少東家在州府覓了個什麼先生學八股文,因為路遠,少東家便時常寄宿在州府的舅舅家裡,趙老爺的原配死了十幾年了,是難產死了,便沒有再續弦,村裡的人都說是太摳,年齡又大,捨不得花銀子罷。

現在時值臘月,這少東家才從州府回來,據說是雇車到了距家村外,然後徒步背着行李走回來的,應該是生怕那守財的趙老爺訓斥,加之又多年未中第,心裏顧忌吧。

這少東家身材清瘦,長得也是斯文拖着個辮子,帶着皮帽子,穿着黑布棉襖和棉靴,入村口已經是近了晌午,路上倒沒什麼熟人,四下里炊煙裊裊,今日又無風,暖氣洋洋,炊煙飄在半空中朦朦朧朧的像一條絲帶遊盪於光禿禿的楊樹枝中,這趙家少爺一時興起,露出了久違的笑容,也或許是他怕見到鄉里鄉親問他考舉人之類的一事,落的尷尬,因而他格外的愉悅。

「暖暖遠人村,一點炊煙時起。」他脫口吟了一句詩。然後轉念又想這是哪本書?誰寫的?哪個朝代的呢?竟然又想不起來了,惱的他朝自己的前額錘了兩下,然後重新夾了夾腋下的油紙傘,背着藍布皮包的嘟嘟囔囔的行李,繼續向前,向那遠處耀眼的青磚黑瓦大院走去。

「少東家!少東家!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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