銮殿冰鑒霧氣尚未散盡，朱允炆已撩開杏黃蟒袍跪青玉案。

太孫指尖觸到松煙墨錠時，殿角銅漏恰好漏粒銀珠，映得眉間點朱砂痣愈發鮮紅似血。

徐姐姐策論，該用武英殿藏墨。朱允炆将袖素絹鋪展，腕間翟冠钏撞端硯，驚得朱标茶盞潑半盞君銀針。

太子喉間嗆着茶沫咳嗽，赭黃常襟洇開痕竟隐隐顯遼東輿圖紋。

朱元璋龍泉劍何時已橫禦案，劍穗珠滾過《女醫雜言》虛時，忽松煙墨破開冰鑒殘寒氣。

用這個。老皇帝抛來墨錠裹着玄龍紋錦，砸青玉案竟發編鐘般嗡鳴。

徐妙雲鬓邊鳳銜着東珠突然轉向，珠正映着墨錠側面洪武敕造陰文。

宣紙鋪開刹，遼東衛所報更梆子聲穿透殿宇。

徐妙雲毫點墨時，貞公主腕間銀鈴忽作清越聲響，華裙裾散開墨蓮竟順着冰鑒痕遊至案。

朱允炆研磨指節泛起青，松煙墨暈開霧氣裡，隐約見平頭旌旗獵獵。

婦操戈，當以連環弩機藏于竈台。徐妙雲運筆如刀，狼毫掃過處墨迹竟沁鐵鏽腥氣。

劉伯溫鶴氅無風自動，老臣枯瘦指劃過甕埋字時，青銅冰鑒突然映漫鴉——萬元軍鐵騎爆燃桐油化作焦骨。

宗瑞圓領袍已被汗浸透。

當瞥見策論邊注麗活字術鑄铳膛線楷時，腰間鎏嵌寶《訓民正音》佩飾突然裂開細紋。

朝鮮使臣瞳孔裡，徐妙雲素銀絞絲镯折射寒，正照見袖藏《農政全書》盜印殘頁。

此策活萬蒼。劉伯溫叩響玉笏闆時，奉殿藻井突然落積。

紛紛揚揚燼，朱元璋劍柄鑲嵌遼東曜驟放異彩，将徐妙雲眉血痣映得宛如場殘陽。

老皇帝拾起滾落丹墀劍穗珠，珠忽現燕隘風漫卷之象。

殿風裹着碎卷入，将徐妙雲未幹墨迹吹起漣漪。

朱允炆慌忙以袖遮擋，卻見宣紙婦孺皆守字竟化作血，順着青玉案紋滲入磚縫隙。

太孫擡頭欲言，正撞見貞公主襦裙墨蓮何時已蔓延至禦座，纏朱元璋蟠龍靴。

宗瑞踉跄後退時，腰間《訓民正音》佩飾徹底碎裂。

瓣蓮紋玉片墜瞬間，徐妙雲擱筆毫突然指向咽喉：《洪武寶訓》漢刊印時，活字用鹹鏡鐵礦?

朝鮮使臣皂靴踩到冰鑒泊，倒裡赫然遼東衛所炮對準王京景福宮景象。

玄武門更鼓穿透宮牆，将殿凝滞時驚破。

朱元璋劍鋒挑起策論擲向劉伯溫，紙頁翻飛間忽松煙墨混着血腥氣彌散。

老皇帝目掠過太子席位旁空懸玄袖，忽然對着丹墀陰輕笑：老該帶着平燒酒來。

冰鑒最後縷霧騰至藻井時，隐約見燕輪廓梁間遊。

松煙墨餘韻裡，何處飄來烈酒灼燒檀氣息，混着遼東衛所特鐵器淬，殿柱蟠龍鱗間悄然流轉。

奉先殿銅漏滴到戌時刻，檐角鐵馬突然發相擊之聲。

朱棣拎着半空酒壺斜倚蟠龍柱，琥珀酒液順着青玉案蜿蜒成，宮燈映照竟似燕麓拒馬。

好酒！忽然揚将酒壺擲向青銅饕餮爐，琉璃碎片混着瓊漿潑灑沉屑，騰起煙裡竟凝半阙《破陣子》。

徐妙雲廣袖輕拂，煙霭散作曲連環陣圖，恰與丹墀磚紋。

朱允炆追着抹煙青裙裾轉過寶琉璃壁時，禦園梅枝正承着未化殘。

太孫錦靴碾碎冰棱，聲音卻比冰鑒裡浮動更清冽：嬸娘方才所言《女誡》注，指開平王常遇之女守同舊事?

徐妙雲指尖拂過太，玄護甲叩面竟發戈之聲：太孫記得陽，陛賜方洮硯?

突然折半開梅，枝斜插進朱允炆镂幞頭，就像這梅，見冰魄，見刀劍。

假後傳來靴底碾碎枯枝脆響，朱元璋織蟠龍氅掃落梅枝積。

老皇帝腰間柄未開刃洪武劍，此刻正流轉着幽藍暈：當陳友諒樓蔽而來，頭寫混。

忽然伸接飄落梅瓣，掌紋間赫然伐時箭傷疤痕，如今這為公字，當用遼東玄鐵來鑄。

奉先殿，朱柏面密信燭顯紋，竟朝鮮王京防圖與燕驿疊。

握着鳳印頓頓，忽聽得梁間傳來冰裂般細微響動——藻井宿圖，危燕方位正滲松煙墨痕迹。

風掠過玄武門刁鬥時，隐約裹挾着腥氣。

值夜錦衛擡頭望，卻見微垣子突然沒入雲層，仿佛巨獸黃古翻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