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芝麻爛子事兒

曬場垛子被鍍層銀邊，許瑤懷裡揣着半盒桂油，琉璃瓶“許“字硌得發燙。

委院裡擠得插進腳，姐倚着褪榮榜，指甲正摳着紅漆斑駁“勞動模範“字樣，碎屑簌簌落棗紅燈芯絨褲腳。

“許丫頭又來鬧騰？“民甲蹲磨盤嗑瓜子，吐皮兒正落薛寒擦得锃亮靴子邊。

薛寒默作聲把壺往磨盤邊沿擱，屬磕碰聲驚得縮縮脖子。

許瑤解開藍布包袱，算盤珠子嘩啦啦滾條凳。

姐皮突，串算珠裡混着顆漆簇，泛着借條“伍“字如轍靛青。

“臘，姐說學記賬。“

許瑤指尖掠過算盤梁刻痕，許父教撥算珠時留，“您說數字該帶鈎，特用買英雄鋼筆蘸靛青墨演示。“

姐絞着辮梢褪紅頭繩，嗤笑：“陳芝麻爛子事，借條“

“您當時嗑瓜子殼，還壓赤腳醫冊。“

群裡嗡炸開，幾個被姐借過東婦突然起麼似交頭接。

薛寒垂望着壺表面晃動，嘴角微察翹翹——書昨夜翻遍廢品站回。

“借條伍字收筆帶鈎，姐您摔斷腕後“許瑤突然抓起算盤往拍，粒算珠蹦起來，正滾到姐面，“現寫數字都橫平豎直！“

姐踉跄着後退，後腰撞榮榜鑲着玻璃框相片。

相框裡攙着孫志強遺孀舊照被震得歪斜，背面半截泛黃信箋。

民乙尖嚷起來：“孫會計字嘛！“

許瑤拔琉璃瓶塞，桂油沁進信箋褶皺，模糊鋼筆字迹油脂浸潤漸漸清晰。“收姐玉米斤“，落款處孫志強私章被油漬洇開，借條印痕迹疊如雙。

“鬧饑荒，您說裡揭開鍋。“許瑤将油瓶往姐跟推，甜膩氣熏得對方臉發青，“麼倒糧接濟孫會計？“

姐遠表弟突然從堆裡擠來，胳膊還沾着打場屑：“許丫頭血噴！

借條分“

“分蓋爹刻頭章？“許瑤拈起算珠往擲，骨碌碌滾到表弟腳邊正刻着“許記“算盤墜子，“您昨兒晌午作社買印，供銷社王嬸記得清楚。“

群突然讓開條，許母拄着杖挪進來，枯瘦指攥着半張卷煙紙。

姐瞳孔驟縮——偷偷拓印許父私章時墊面紙，煙絲碎末還粘“許“字最後橫凹槽裡。

夜風卷起曬場碎麥稭，薛寒壺突然發清脆叮咚聲。

衆回頭望，晾繩單被風掀起，透密密麻麻補丁——針腳與姐“精縫制“勞模圍裙如轍。

長摩挲着榮榜裂痕，目落姐褲腳沾着紅漆碎末。

當刷牆時半桶紅漆，似乎孫會計打鬥櫃顔格相襯。